第2章 岳茗 我好想你
秦云开出了新娘房便不再说话,浑身的低气压。我实在怕他,一路只敢小幅度地挣扎,力求将我的手腕从他手中解救出来。他却一副跟我死磕到底的样子,硬拖着我往前走。
新娘房进进出出的人很多,但秦云开拉着我走了一整条走廊,全世界也只当我们透明,目不斜视地和我们擦肩而过,连个出手干涉的人都没有。
是啊,秦家三少,自小就是这样飞扬跋扈、目中无人的性格,谁敢惹他?
我被他一路往楼上拖,顶楼整一层都属于秦云开,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,平日里很少有人上来。
一层一层往上走,慢慢隔绝了楼下的喧嚣热闹,再转过一层楼梯,我便看见了熟悉的格局,冷色调的北欧极简风,偌大的客厅只有一套沙发、一套组合音响。
这顶楼我来过,在我18岁的时候。
那时我和秦舒还只是同学,来找她的那日,正好遇上秦家里要招待客人,几个阿姨忙得晕头转向,只告诉我秦舒在楼上,便自顾自地去忙了。
我以为秦舒是住在顶楼,便一层一层往上爬,最后就看到了在沙发上睡觉的秦云开。
我还记得那沙发是乳白色的,他睡着的时候,周围陷下了一小块,温暖的颜色衬得少年如梦。
如今十年过去了,沙发不知换了多少套,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那时安静沉睡的少年了,倒像个予取予求的霸王。
我被秦云开按在沙发上的时候,鼻端漫过古龙水的木质香,思绪才缓缓飘回来,我的少年从前身上只有浅淡的沐浴露果香,他是从不用香水的。
我彻底从过往的回忆中醒过来,抬起头,就对上秦云开不满的眼神,他的声音有些不稳:“六年了!六年了啊岳茗,你终于舍得出现了?”
我不想和他聊这些,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:“你怎么回来了?秦舒说你在伦敦有急事,回不来的。”
秦云开很不配合:“如果她不这样说,你会来吗?你不敢回来见我,甚至连好友的婚礼都不愿意参加,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?”
他始终不知道我远走六年的理由,也不知道我曾经多么希望他来救助我。他不懂我的苦楚,却还这样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,终于激起我的怒意:“秦云开,我今天来,是给你姐姐绾发的!”
他看见我生气,倒先冷静下来,好整以暇地看着我:“她那里十几个发型师排着队,用不着你。”
我抿着嘴不说话,他心血来潮似的掐了我一把,扬起一边的嘴角,调笑道:“这样才像岳茗,有血有肉,而不是看见我就呆成了木头。”
我被他气得七窍生烟,忍了又忍,才将心里骂人的话压下去,无可奈何,只能瞪着他,他也不躲不避。六年的时光将他从前的娃娃脸磨得棱角分明,眼神里除了从前的蛮横无度,还多了一种上位者特有的震慑力。我虽然远在重洋,也知道他父亲过世后,是他接手了家族企业,如今他整日与国外的企业家打交道,强强交手,每个眼神都是弹药,我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,早就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,溃不成军。
我扭开头,不去接触他的目光,只盯着天花板上那套水晶灯发呆。
他的声音里有些报复的意味:“你知不知道,我现在很有钱?”
我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嘴:“你从刚出生就很有钱。”
秦云开嗤笑一声,两人都没有说话,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,窗外是三月明媚的阳光,温暖得让人惊心动魄。
他居高临下地端详我,我从前已经习惯这样和他僵持,我们的性格一样倔强,谁也不轻易服输,等着没耐性的那一个率先丢盔弃甲。
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吻我。
浅浅的柔软触感落在眼角,吓得我瞬间绷紧了身体,往后缩了缩。
这细微的抗拒不知怎么就惹恼了他,他忽然加重力气压制我,没轻没重地吻了下来。
我和他阔别六年,这个吻生疏又熟悉,他的手捧着我的脸,手指在我发鬓间纠缠,腕间的MOSER贴在耳边,传来嘀嗒的声音,在我耳中成了巨响,震得我一阵耳鸣,头昏脑涨。
p>我使劲将他推开,却怎么也推不动他,他发了狂一般,我越挣扎他越用力,他死死地捏住我的脸颊,让我无处可逃,似乎要将我拆骨入腹才肯罢休。
等他占尽了便宜,才缓缓抽离,却仍拥着我不放。他放软了声音,带着求和的意味:“岳茗,我好想你。”
我放弃了挣扎,任他抱着,再开口时声音竟然沙哑难辨:“秦云开,我们已经分手了,这样合适吗?”
他没有动:“那是你一厢情愿,我没有同意过。”
这个人从来不讲道理,法律规定分居一年即可离婚,我和他分开了整整六年,连藕断丝连都不曾有过,早就一别两宽。
我沉默着,终究还是开了口:“秦舒没有告诉你吗?我已经有男朋友了,我们准备过了年就结婚的。”
那紧紧抱着我的双臂此刻终于慢慢地松开,他放开了我,声音却是坚决的:“你在撒谎!”
我太了解他,此刻和他多说无益,趁着他松懈,我翻身坐起来,推开他飞快地往楼梯口跑,他没有追上来。在楼梯转角处,我顿了一下,忍不住回头看他。
他就立在窗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见我回头,他紧锁的眉头忽然松开,眼神却还带着冷意,一字一句像是宣誓:“岳茗,我再也不会让你跑掉了。”
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,再也不敢停留,飞快地奔下楼。他慢悠悠地跟在我身后,看我这样慌乱似乎觉得很有趣,兴之所至,还吹了一声口哨。
楼下新郎已经来了,被一群姐妹堵在大门外,正在大呼小叫地找伴郎这个内应。
新郎孔深曾是我的同门师兄,一脸严肃的模样一如当年,站在人群中不骄不躁,任着兄弟们闹,看见我飞奔下楼,又看了看我的身后,竟笑着朝我点了点头,一副“不出我所料”的样子。
是的,秦舒将我叫来,孔深自然也是知情的。
他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们说:“喂,我们家伴郎不就在那儿吗?被美女绊住了。我看我们新娘子今天玩的是一出反间计。”
所有人朝我望过来,这群人大半是秦云开圈子里的人,知道我和秦云开那段过往的不在少数,见我忽然出现,有不少人都很惊讶,但他们到底都是人精,很快掩饰了讶异。如今看见秦云开跟在我后头出现,他们都没完没了地起哄,嚷嚷着要破镜重圆。
秦云开笑着“啧”了一声:“怎么?这是逼着我弃暗投明?还要不要我帮你们开门了?”
孔深在雕花铁门外笑道:“你瞧瞧,有岳茗在的地方就是明,我们这些兄弟如衣服,就成暗了。”
又有人起哄起来,有几个爱玩爱闹的姐妹嬉笑着将我往秦云开身旁推,我不动,她们故意用力,把我推了个趔趄,跌跌撞撞地往一旁跌过去。
不远处那人早有预备,一只手伸过来稳住我,准确无误地将我捞过去,半抱在怀里,又迎来一阵震天响的起哄声。
秦云开素来不耐烦的脾气今日却难得没有发作,冰冷的神色外裹了一层圆滑,只是玩笑着打断他们:“行了,别误了接新娘的时辰,到时候新婚之夜要睡沙发的可不是我。”
秦三少这话就算是警告了,众人这才掉转了枪头,去和守门的姐妹团讨价还价,吵着要上楼接新娘。我趁机挣脱秦云开,可怜巴巴地缩到一旁。他也没有勉强,冷眼看着我像躲瘟疫一样离他极远。
新郎和兄弟团的红包给了许多个,又被折腾着玩了半天游戏,这才来到了新娘房接新娘。其中一概整人的游戏秦云开都置身事外,仿佛他的任务就只是看着我,无论我往哪里躲,他的视线都如影随形地跟随而来。
我暗叹今天实在是来错了,简直是自己找罪受,只能眼观鼻鼻观心,努力地当秦云开不存在。
新娘床前,新郎已经单膝下跪,孔深捧着秦舒的手,向来骄傲的秦舒耳根都微微发红,娇羞的样子藏都藏不住,看向孔深时眼睛都发着光。
孔深的誓言简洁有力:“能娶到你,今生无憾了。”
向来骄傲自矜的秦舒眼睛一红,头一转,却看向躲在人群中的我,就是那一眼,让我恍然间记起学校草地上那棵大树。